兵河中,完颜彝更是秣兵历马做足了擒贼擒王的准备。皇帝大喜,召移剌蒲阿商讨此事,谁知移剌蒲阿却避重就轻,被逼不过了才说拖雷右军良莠不齐,窝阔台所部尽是精锐,万一忠孝军失利被歼,金军再无前锋,危如累卵。皇帝大失所望,又召完颜合达回京议事,然而合达慑于蒲阿权势,竟改口附和,反对出兵河中。皇帝无奈,救援河中之事就此作罢。十月,窝阔台开始攻城,城内金军据死以守,直到两个多月后城垣毁殆、粮草竭尽,才被蒙军攻破,守将讹可逃回阌乡后,却被皇帝以不能殉国的罪名杖杀。此时,拖雷的右路军已逼近邓州,尚书省献策屯兵关隘高城之内,民间坚壁清野聚保山砦,此计虽可暂时保住部分城池,令蒙古深入之师兵疲食尽,陷入“欲攻不能、欲战不得”的困境,可广大的郊野乡村必定在蒙骑铁蹄肆意践踏之下满目疮痍,届时经济民生崩溃,朝廷一样土崩瓦解。皇帝亦心知肚明,并未采纳此计,唏嘘道:“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竭肝脑以养军。今兵至不能逆战,止以自护,京城纵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何?朕思之熟矣,存与亡有天命,惟不负吾民可也。”诏令阌乡行省率军南下,准备以破釜沉舟之态与拖雷决一死战;移剌蒲阿留下时任元帅左监军的杨沃衍守卫阌乡,完颜彝驻军阌乡以南十五里,互为犄角之势共保潼关,其余大军则全部南下。落日风沙长暝早,穷冬雨雪转春迟,似是感受到国家的风雨飘摇,这个腊月中州大地的雨雪尤其多密,淅淅沥沥,潇潇雨歇,在征人沉重的心头再添一层愁思。李冲坐在小泥炉前热酒,斟满一杯递给完颜彝,笑道:“这雨有什么好看?你总站在窗边,冷气湿气沾久了,仔细旧伤又疼。”完颜彝接过酒盏,仍锁眉立着,过了片刻,才举盏一饮而尽,长叹道:“雨夜不易被人发觉,你快回汴梁去吧,接了仆散姑娘后速速离京,切勿迟留。”李冲一愣:“怎么了?”完颜彝一手轻按在他肩头,和言道:“你是为了仆散姑娘才投军的,没拿过朝廷一文薪俸,又不是金人,不必留在这里等死,趁现在京城还未封锁,快带仆散姑娘走吧。”顿了一顿,微微加重语气,缓缓道:“太和,你是个聪明人,去南朝也好,回山东也罢,总有你的出路,只是你千万记住,一定要善待仆散姑娘。”李冲脸色也沉了下来,急道:“已到这一步了?”完颜彝颔首称是,回身拾起案上插着翎羽的军书递给李冲,低道:“大军途中遇敌,参政命我和杨沃衍全军南下,如此一来,潼关必定失守,河中府已失,河南无险可凭,亡国只在早晚而已。”李冲眼珠一转,迅速在心里盘算了几回,抓住他的手低道:“那你呢?长主呢?!”完颜彝眼中有痛色闪过,转瞬又归于平静,正色道:“我受两朝天子知遇之恩,岂能辜负?至于她……”他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惨然道:“她品性坚洁犹甚男儿,断不肯弃宗庙百姓于不顾,到了城破那一日,她……”终是哽住说不下去。李冲急得抓耳挠腮,苦苦劝他一同逃走,完颜彝却坚执不允,说到最后,转身断然道:“‘国无道,至死不变,强者矫’,人各有志,你要走就走,不必再多言!”李冲只恐汴梁生变,日夜兼程赶回京中,谁知纨纨听他说明事由后哭个不休,最后呜咽道:“我若抛下宁姐姐自个儿去逃生,还算是人么?”李冲急道:“她是吉星降世,皇帝会保护她的,你如何比得?”纨纨泪流满面,只是摇头不允,定要与完颜宁同生共死,李冲急得跳脚:“一个个都这么牛心左性!我真恨不能绑了你去!”说罢,突然怔了一怔。纨纨以为他着恼,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怯生生唤道:“冲哥……”李冲回过神应了一声,坐下来握住她娇小的双肩,压低声音道:“纨纨,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又何必陪她死在这里?咱们绑了她走就是了!”纨纨唬得面如雪色:“绑?!”李冲点头道:“别怕,咱们是救她,又不是要害她,咱们带她去找将军,没准能把将军也劝服了,到时候四个人一起逃命!”纨纨哆嗦了半天才缓过来,怯怯地问:“可是宁姐姐那么聪明,咱们哪能算得过她?”李冲沉思片刻,低道:“单凭你我自然不能,你再想想,还有哪些人真心为她好,或许可以帮咱们呢?”完颜宁放下手中铜镜,勉强往唇角添上笑影,站起来唤道:“福姑姑。”福慧爱怜地挽住她,笑道:“公主的风寒都好了?怎么瘦成这样,可怜见的。”完颜宁笑道:“好了,多谢姑姑记挂着,我早就想去瞧纨妹,又怕过病给她。”福慧听她提到纨纨,神色微沉,挽她走到内室,掩门低声道:“李相公回来了,说是将军让他带着姑娘远走高飞,姑娘不敢对叔婶说,叫我来讨公主的主意。”完颜宁微微一颤,很快点头道:“来得正好,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个主意,只是为求稳妥,我还是去见一见他,把话问明白了,再由我去向二叔二婶说情。”福慧叹道:“难为公主了,病才好些又要劳累。”这时一阵朔风夹着雪珠子从西窗刮进来,福慧忙挡在完颜宁身前,又唤宫人来关窗户,流风走进来笑道:“莫说关上,长主但凡肯少在这里站一刻,也不会被冷风吹病了。”完颜宁横了流风一眼,两抹淡淡红晕浮在她病容苍白的双颊上,反显得更加虚弱,福慧看得心疼,愈发坚定了心中之念,稳稳地笑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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