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晃了晃头获得短暂的清明,不到五秒钟,晃散的薄雾便再次聚集起来。吃个药再出去吧。抽屉里盒的、瓶的、罐的、各式各样的药很多,苍白的手指在上面游移,选中不起眼的小白瓶。一粒两粒,药片滚入掌心。水杯摇摇晃晃,与唇瓣的距离始终差那么一点。忽然,脑袋被压在闸板上,锋利的闸刀碾过耳朵、眼睛、鼻子……杜亦手下骤然一抖,水杯与药瓶先行着地,他的身体紧接着落入水泊中。被压在腰间的杯子如同砧板咯得杜亦连滚两下才短暂地脱离苦海,药瓶吓得惊慌失措吐了一地的白色药片。冷汗迅速蔓延将睡衣打透,杜亦静悄悄地趴在地上,睫毛受惊似的拼了命地颤动,打抖的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抓住几粒散落的药片历经千辛万苦地将它们送到嘴边,勉力吞咽。沾满汗渍的掌心湿滑,身体尝试了几次离地,又被强劲地吸回去再次闷声砸回地板,摔得胸腔震荡,浓雾重重很快就剥离了杜亦的意识。“部长,您醒了。”少年走向余贤,恭敬地称呼。“方才见您太累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怕您冷便自作主张将自己的外套为您盖上。”“谢谢。”余贤清了清发哑的嗓子将外套还回去,顺便看了眼少年工牌上的名字:赵罩。他按住太阳穴,暗想:新人入部已有半个月,杜亦离开这里很久了……私用的手机嘀嗒响了两声:余部,您上次说帮人看的源城近海的这套房子空出来了,还要吗?余贤手指在按键上飞快舞动:要,这几天我就过去。发完后他轻轻舒了口气,将桌上吃剩下的面包封好放进抽屉。说好要早些回去,偏偏支撑不住睡着了。余贤懊恼地皱紧五官,梦中的场景清晰地萦绕在他的脑中。头些天出外勤,他再次遇见了那只灰狼。意外的是灰狼并没有找他的麻烦,只是远远地望了他一眼,神色晦涩不明。可自打那次以后,他便噩梦连连,每次都是重复着同样的梦,余贤按紧太阳穴,他不清楚缘何如此,但知道似乎有人在有意混乱他的记忆。暂且不管这些,先回家陪杜亦。余贤站起身,玄青色的衬衫瞬间现出褶皱,左手攥紧腰间衣料,右臂撑在桌边踉跄两下险些跌倒。“部长!您受伤了吗?我扶您去诊疗区看看吧。”“不用。”背部骤然出现的剧痛逐渐减弱,余贤直起腰眸中冷光微闪。找个时间会会那头狼。
英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赵罩发呆地盯着余贤紧闭的抽屉。自打他来行动部后,就没见过部长吃过一顿好的。早餐就是那个硬得让人怀疑人生的大面包,午餐如果是在部里就是简单的炒大头菜或者炒土豆丝,在外头吃就是一碗汤面,反正就是哪个便宜来哪个。审异局的工资不低,尤其是行动部,但他们的这位部长怎么过得这么寒酸?余贤特地去了趟超市,在门口徘徊了片刻确认杜亦不在才走进去。从杜小美处得知杜亦今天下午有事,调了班。走前余贤再三拜托小美不可让杜亦知晓自己来找过他。他胸口发疼心尖却抹了层蜜糖,他猜想杜亦定是为了他才换的班。那个噩梦连续折磨了余贤近半个月,但他丝毫不怀疑杜亦对他的感情。他是个挺一根筋的人,只信清醒时亲眼所见。在他心里,余贤能是混蛋,但杜亦永远不会是,更不可能与他刀剑相向。恐怕要让一些人失望了。刚握住家门的把手,余贤背部原本还有的一点丝丝拉拉的疼就全都不见了,像是知道要见到心悦的人便自动痊愈了。很静,没人似的。不对,墙边……余贤的双目瞪大,门“砰”得一声响得惊天动地。“杜亦,杜亦……”他跪在地上连声轻唤,杜亦的身上又凉又湿像刚从冰水里拎出的旧毛巾,扎手。余贤不怕凉不怕扎,他将人整个搂在怀里,脸贴着脸去探寻杜亦微弱的呼吸。他紧张得双手发颤,口中还在唤:“队长,醒醒。”“嗯……”湿凉的小脑袋缩回余贤的胸口轻轻地蛄蛹两下,余贤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卧室温度被调到最高,余贤揽着人换下潮湿的睡衣,再用温热的毛巾为杜亦擦拭身体,换上干爽的新睡衣。整个过程中,杜亦像个任由摆布的白瓷娃娃,安静地栽在他的怀里。如果不是还有呼吸,余贤就以为,以为……以为他的队长已经死了。将人收拾妥当才放回被窝,杜亦缓慢地调换姿势,手隔在上腹,人趴在床上。余贤见状来不及倒换口气急忙又坐到床边,把人揽起半抱着,口中哄道:“你别咯坏了,拿开手,我来按。”“嗯……”杜亦意识不清,他半眯着眼,眼神失焦地对着余贤的方向,“小渔……”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自语,“我还没买肉,小渔……”想给小渔做顿好的……想……小渔又要上班去了。杜亦的双眼再度阖上,汹涌的疲惫毫不留情地重拳出击将其压垮。“没事,睡吧。”手背贴在人的额间,余贤轻试去杜亦再次聚集起来的虚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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