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云词还是忍不住说。虞寻避开后,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划的。”云词等了等,才发现他说完这句后,就没打算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云词又问:“发的消息,没看见么。”“看见了,”虞寻说,“没回。”“……”云词想问为什么。但这三个字梗着,他其实知道答案。虞寻把答案摊开,赤裸裸摆在他面前:“我们分手了。”“所以,最好还是别再联系。”和电话里说的那次分手不同,这一次虞寻就站在他面前,云词视线下移。虞寻衣领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戴。虞寻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垂眼,扫过自己衣领,然后很随意地说:“摘了,不过还没扔,你要的话,改天还你。”“……”云词紧紧锁住虞寻的眼睛,试图从他眼底看到一丝不舍。但虞寻眼里什么都没有。话已至此,他还是近乎卑微地开口:“能不能不分手。”……云词该是最骄傲的那个,那个带着全班男生来他们班级,扬着下巴下战书的少年。现在却因为他,抛开了所有尊严。他整个人像快被折断了一样,向来冷清的眼眶泛着红,每句话都说得异常艰难:“你说过,退不了货。”——反悔的机会还有吗。——没了,这辈子都退不了货了。这种曾经说过的话,不该拿出来说。但云词控制不住,还是说了无意义的话。虞寻手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僵硬地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半晌,他看着云词说:“是我反悔了。”“你说得对,”虞寻继续凌迟着自己,自虐般地,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也许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场错觉。”“只是因为我们这几年都太关注对方。”你就该一直一直讨厌我。“比起恋人。”“还是敌人的位置更适合你我。”像以前一样。一直一直。讨厌下去。同寝是个意外,喝醉是个意外,手机相册也是个意外。意外不该发生。
他该藏一辈子。他本来就不该伸手去抓那阵风。虞寻说完后,感觉到心底呼啸着的某个部分渐渐地平息下来。风止住了。虞寻说自己要换寝室之后, 608寝室里一下安静下来,像被人按下消音键。直到罗四方戴着耳机,控制不住音量, 很大声地问:“你要搬走?”“嗯, ”虞寻收拾东西说, “今晚就搬。”罗四方摘下耳机起身:“不是,怎么这么突然。”虞寻:“有点事。”他很少有这种惜字如金的状态。平时罗四方敢拉着他说东说西, 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现在却聊不下去了。少年背对着他们,俯身的时候头低垂下去, 很明显的拒绝姿态。他手搭在被子上, 手腕似乎很用力——但又好像是他们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 他把三件套卷起来,若无其事地去收拾其他东西。中途,他说:“这些带不走的, 你们用吧。”虞寻指的是寝室里共同添置的一些东西,大家生活了快一年,有时候你买个柜子一块儿用, 我也买面镜子意思意思。这一年的时间,攒下来的这种带不走的公共物品有很多。空间有限的寝室里, 生活气息很浓。之前春节过节,即使大家都要离校, 也还是在离校前, 一块儿往寝室里贴了几副春联。红彤彤的春联现在都挂在阳台窗户上, 字是他们一块儿选的, 什么:逢考必过, 突然暴富,不上早八。寝室墙角,还竖着一块滑板。彭意远买的,为了这块滑板,蹭了他们半个月的饭卡。后来报饭卡之恩,带他们在熄灯后偷偷摸摸地去宿舍楼走廊上滑。当时云词一边说着“神经病”,一边套了件t恤,从床上爬起来。那天晚上,走廊上很热闹,踏上滑板的瞬间像乘着风。“你看我像不像那什么,”有人喊,“追风少年——”“别他妈追风了,你小心别摔。”“……”每一样都是这一年,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没人敢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四方后知后觉地,转而看向云词。这两个人平时关系又好又差的,算是这个寝室某种意义上来说最为“亲近”的人,也许云词会知道点什么。但他扭头看过去,却愣住了。云词站在门口,他今天好像就一直不在寝室,但身上又没穿外套,只有一件极为单薄的衬衣。他就这么僵直地站着,感觉不到温度。他没说一个字,视线始终落在虞寻身上,看他一样一样东西地收拾。最后,看着虞寻像当初来的那天一样,拿着为数不多的东西,行李箱,被子,和一个装下简易洗漱用品的脸盆。罗四方莫名有个错觉,云词此刻像个溺水的人,无声地在喘息。……太奇怪了。这两个人之间,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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