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苍原茫茫。
风吹面,捎来些许入冬的寒意。
莲花冠边檐的紫貂皮毛水光油滑,偌大的绿宝珠璀璨生辉,耳后垂下的帛带飘扬,完颜什古穿紫地云鹤纹金锦棉袍,手持缰,身姿挺拔,骑马在队伍最前,卓雅不凡,分外醒目。
准备犒军的十数车美酒由营里的阿里喜看管,军容整肃,东路军中有头有脸的将领都出城相迎,穿甲披袍,一个个挺直后背,紧跨住马儿,神情庄重,不敢有所懈怠。
完颜京在左,盈歌在右,完颜什古居在正中,眯着眼往远处眺望。
已等候半个时辰,按理说,完颜宗弼的大军应当到了。
正自想,突然,随风送来阵阵嘈杂的马蹄声响,完颜什古立即捕捉到,她眉一挑,细细再看,只见天际出现一条粗犷的黑线,旌旗翻滚,很快,潮水似地朝这边涌来。
黑底金字,猎猎招展的军旗上赫然用女真字写着兀术。
“来了。”
完颜什古抬手示意众将不动,单领盈歌和完颜京,叁人前后先去迎接,完颜宗弼见状,果然也出阵迎来,四匹马在草原上踏风相驰,彼此距十数步时,忽地都停下。
“叔叔!”
高声唤完颜宗弼,完颜什古朝他挥舞手臂,显得十分高兴,随即抛开缰绳跳下马,撩起袍摆疾步上前,抢在完颜宗弼迎来之前,作势要跪地而拜。
满是小辈对长辈的殷切之情,完颜京紧随其后,完颜宗弼何尝不知,脸上的不禁露出喜色,他忙跨前数步,张开粗壮手臂,左右各一扯,扶住将要下拜的完颜什古和完颜京。
“侄儿,侄女,与我怎如此生分!”
完颜阿骨打膝下多子,宗望与宗辅,宗弼关系更近,宗望的子女之中,完颜宗弼既爱完颜京勇猛,也喜完颜什古聪明机变,一直对二人颇多照顾。
与宗望同出一母的亲叔叔完颜宗隽素看不起汉儿,使唤汉儿如奴隶,言行极为傲慢,因完颜什古母亲的缘故,也不喜混血的完颜什古。所以,完颜什古反而和完颜宗弼要亲近。
“叔叔远道而来,是小侄思虑不周,怠慢了。”
话说得客气,情倒也真切,完颜什古受过完颜宗弼的箭术教导,跟随他在江边追过野鹿,打过野猪,和这个叔叔感情不错,语气自然带几分尊敬,“风冷天干,还请叔叔稍候,喝些酒暖暖身子,再入城不迟。”
洗尘宴,下榻的府邸,一切都安排妥当。完颜宗弼的生母是封元妃的乌古论阿鲁,后来去世,盈歌是阿鲁最小的妹妹,因此只与宗弼按军礼相见。完颜什古与宗弼说话间,稍微看了看盈歌,盈歌会意,立即打了声哨,两个阿里喜赶紧抬着酒朝这边跑。
特地为完颜宗弼准备的佳酿,酒坛封泥一开,醇香四溢。
等不及倒出,完颜宗弼耸了耸鼻翼,窖香浓郁,似已品出绵甜,再看一碗酒液清亮,便知此酒为上等,不住舔了舔厚实的嘴唇,口内生津。
接来一饮而尽,满口留香,周身散暖。
“果真好酒!”
连干两碗,酒入喉肠,顿时解了路途的渴乏,好不痛快,完颜宗弼一抹嘴,黝黑的面皮生出两团红,他一副魁梧身躯,举止素粗鲁,胳膊一伸,将空去的瓷碗往阿里喜抬着的木盘里扔,险些没给人砸个趔趄,“若再有几斤羊肉配酒更好。”
“府内已给叔叔备下了。”
杀猪宰羊必不可少,完颜什古早做过安排,完颜宗弼闻言大笑,一路南下吹得许多风尘,甚是想念羊肉,当即上马,不等后军到来,先同完颜什古往燕京城内去。
趁机与东路军诸位将领见过,完颜宗弼久在沙场,亦是大金国内不可或缺的悍将,心志稳重,不似完颜设也马那小儿一般狂妄无知,对前来迎接的汉人将官并无轻慢。
令斥候传令后军入城,完颜京命一军户,领营内粮库蒲辇前去迎接,一切妥当,井井有条,完颜宗弼甚是满意,与完颜什古入城,先去她安排下的临时府邸里休息。
刘彦宗、时立爱等枢密院重臣在城内等候多时,按大金朝内惯例,大小官吏都要来拜会完颜宗弼这位前锋大将,然而,完颜什古方要令随侍小吏去传刘彦宗等人来见时,完颜宗弼朝她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
吹开浮起的油沫,喝一口酥油茶,完颜宗弼砸砸嘴,坐在椅上,身子稍稍倾斜,两腿叉开,十分自得,他没说什么话,只是向完颜什古递去眼神。
“都下去吧。”
立即悟到完颜宗弼的意思,完颜什古眉峰微挑,猜得出他想问什么,挥手将屋里侍奉的下人都清走,亲自将门严严实实关好,才道:“叔叔可是有话对我说?”
“嗯,”只有他们二人,完颜宗弼搁下茶碗,下巴抬了抬,示意完颜什古来近前,完颜什古与他既亲近些,便不再拘束,一撩袍,径直在小桌右侧的高背椅上坐了。
“我兄弟宗望的病因究竟是什么?”
果是询问此事,看宗弼的态度,想来上京内外已传遍风声,谣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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