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束到紧贴,会勒痛空;束发的时候要尽量把长发聚拢,不然碎发也会拽得他疼;洗衣服的时候最好要先浸泡些时候,这样会更干净……
他越学越觉得心有余悸,之前做成这样空居然都没有对他发过脾气,这孩子也许真的完全把他代入“母亲”的角色里了。好在空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家伙,面对着一天天变得可口的菜肴和自己逐渐精致的发型,他总是对倾奇扬起笑脸,黏人黏得更紧了。
“妈妈,我今天穿了你给我洗的那件衬衫。”小男孩抱着他的胳膊,快乐地讲着,“它很软,很香……我坐在教室里就能闻见妈妈的味道,和你今天戴的花一模一样。还有今天新学的歌,回了家我就唱给你听。”
“好。”倾奇微微笑起来。
空很喜欢他短发的样子,不想让他留长,但短发的造型对于“母亲”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凌厉了。为了减弱这种感觉,倾奇学会了戴花,这些娇弱柔软的小东西让他看起来更温柔,她们会用香气和美丽一起妆点他。空喜欢他今天戴的鸢尾,他也就垂下头,随便他摘下那花枝,爱不释手地把玩。
马车一路驶回庄园,空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回屋里去写作业,倾奇则在厨房里为他准备着晚饭。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在男孩儿心里漾起一阵温软的水波——妈妈真的很好。
“开饭了。”倾奇并不知道他心里这场小小的惊涛骇浪,头也不回地招呼他,“吃完再学,好吗?”
“好的,妈妈。”空在门边探出个脑袋,“女仆小姐刚才传了话,父亲说,下个月有一场宴会要参加,因为……呃,对不起,我忘了是因为什么,总之今天要给你做一套合适的衣服。”
“我吗?”倾奇惊讶地抬起头,“做……什么衣服?”
他本来就是那种非常安静温顺的性格,在这个新家的日子也过得谨小慎微。刚和空相处时空擦破一点皮他都如临大敌,最近才渐渐地在这孩子一遍遍的承诺下安心下来——也不算特别安心,这样的日子,谁来过都不会舒服。
……像受惊的猫。空想。
平心而论,他为自己找来的这位新母亲很好。他娴静,温顺,美丽得惊人,对自己也好,足够满足他那颗小小脑子里所有的幻想。因此在父亲偶尔几次漫不经心地询问的时候,空也努力地用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来形容他。他把倾奇比作花朵,太阳,抑或是雨天时为莲花遮伞的莲叶,父亲不置可否,只说你的国文课倒是上得不错。
“……”
说回现在,他那幼小的母亲尽管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头。空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恐惧和焦虑,像模像样地安抚他,“只是去做一身礼服而已,量好了就回来。父亲说过你在这之前是和我一样的贵族,这些事情,妈妈应当知道才对。”
猫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随口一提的话而已……我自己都已经快忘了。”
他前半生优渥的生活如今想来就像一场梦一样,甚至偶尔向女仆们学习做饭和洗衣时倾奇都觉得那可能只是他绝望的幻想,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曾经是和空一样的少爷呢。
男孩微微皱了下眉。
那其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担忧。但这副模样落在倾奇眼里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犹如剧场上催促角色进入状态的铃声一样震耳欲聋。他立刻重新把自己套进了“母亲”的角色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再为小小的贵族选出一套出门穿的衣服,耐心地为他更换。
空除了对母爱有着近乎执念的渴求以外,在其他方面倒是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聪慧和早熟。他在倾奇入住自己家的第一天就彻彻底底地调查了这位新母亲的经历,连同雷电家的过往一起查了个底朝天。比对着这些,他自然也就明白了母亲忧愁和恐惧是从何而来,这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脱戏”又不符合身份的情绪,把语气放得更柔和了。
“别害怕,妈妈。”他低头看倾奇为自己穿袜子,又轻轻地承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呢。”
“……嗯。”
倾奇量身的时候并不避他,一条细软的皮尺勾勒出他足够窄瘦的腰身。那老裁缝是枫丹人,用热情又华丽的用词歌颂了这位小夫人的美貌和纤细的身材。空在他身后,仰起头看着他美丽的母亲。
夕阳下他柔顺的姬发显出丝绸一般的质感,白皙的侧脸映着金色的光。空觉得他像油画上的天使,永远唱着圣洁的圣歌在天堂飞舞着。
“妈妈。”他呆呆地叫。
不要飞走,请留在这里做我的母亲。
“嗯?”
天使回过头,很快熟练地蹲下身,把男孩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又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乖一些,坐在这儿等我。”
“好。”
他身上始终带着一股香气,穿过时间与记忆,固执地经久不散。空几乎已经将这种气味刻进了脑海里——这是妈妈的味道,这就是他的妈妈。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他执拗地问。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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