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白骨与血肉层层堆积,浓烈的气味直冲鼻腔。
天光晦暗,有血肉作为养料,这里的草木长得格外好。丛生的枝蔓间鬼影幢幢,哪里都像藏了些什么。龙芝抬起袖子掩住半张脸,才往前踏了一步,就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催促他转身就跑,立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慢慢前行,视线扫过那一具具或没了头颅,或缺少肢体的躯干,四下一片死寂,完全没有生人的气息。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时,头顶的树叶骤然摇动,一只手从枝条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龙少卿——龙芝!”随之探出的是张熟悉的脸,郦王紧紧抓着他,努力把他往上拽:“快上来,快点,被它发现就来不及了!”
龙芝看着对方双手双脚缠在树干上,狼狈而不雅的模样,竟不合时宜地想笑。从前常被圣人训导“坐毋箕,寝毋伏”的郦王,这下是把所受的教诲全忘光了,有了些幼时那个讨人厌的小孩的影子。他没有理会对方的催促,径自问:“三殿下,追赶你的有几只怪物?”
郦王不敢出声,仅是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只?”龙芝松了口气,“那容我想想办法。”
听见他说想办法,郦王双目一亮,正欲出声,却见龙芝倏然回头,往身后的密林看去。
那里正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仿佛只是风吹动枝叶,或是小动物在草木中穿行。待那响动越来越近,一个隐约细瘦的身形也在迷雾中缓缓浮现,像是个动作迟缓的人,一步一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郦王抓皱了龙芝肩上的衣料,急切地用手势示意他上树。龙芝对他摇摇头,看着那“人”走近,黯淡的光照亮了它的面孔,它高高昂着头,一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住张合的、巨大漆黑的口。
它走得很慢,脚步放得轻柔,不时停住步子,转动头颅,用枯枝般的手指拨弄那些死尸。龙芝很清楚它的谨慎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狩猎,它在搜寻自己的猎物,因而生怕自己弄出响动,惊扰了对方。
郦王神情变得无比僵硬,缓缓松开龙芝,改为按住挂在腰间的佩剑。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这怪物不能视物,此处又堆积了如此多的腐尸,它不一定能找出自己。不料它刚往两人的方向靠近了些,立即发出一声啸叫,张着利爪朝龙芝冲来。
它袭击得太过突然,以致郦王头脑一热,人已从树上跃了下去,将龙芝护在身后,接连两剑斩在了怪物的手臂上。怪物避开了第一击,旋即抓着剑刃扑上前,伸长脖子想要啃咬持剑的郦王。
郦王无处可避,武器又被牢牢抓住,情急之下松了手,抵住那颗皱纹密布的头颅,拼命往后推。
怪物丢开刀,尖锐的双爪掐住他,张开巨口,满嘴利齿向他噬来。正在此刻,有只手越过他的肩头,捏着一张纸拍在怪物脑袋上。那纸上勾勾画画,不等郦王看清楚写了些什么,一团白光便在他眼前炸开,刺得他紧闭双目,许久都睁不开。
他听见怪物的尖叫声,抓着他的利爪松开了。郦王立刻连退数步,再睁眼时,眼前的怪物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他惊魂未定,忙去找身后的龙芝,对方躲了躲,还是被他捉住了手腕,郦王急切道:“龙芝,那怪物呢,它为何不见了?”
龙芝朝地上指了指:“它在这里。”
郦王这才发现地上多了堆焦黑粉末,宛如碾碎的木炭。他蓦地回头看龙芝,神情中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带了点探究和惊疑。
良久,他才问:“龙少卿,你会法术?先前遇到那怪物,怎么没见你施展过。”
龙芝道:“这是我从昨夜遇见的妖怪身上学来的妖术。”
郦王悚然一惊,下意识甩开龙芝的手腕,却听龙芝哈哈笑了起来,又道:“和三殿下开玩笑的,我用的是从道观拓来的符咒,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我也很意外呢。”
“命都差点没了,你竟还有心与我开玩笑?”对方被他捉弄得哭笑不得,又道:“那符咒如此厉害,若你多画几张,我们岂不是再也不用害怕这些怪物了?”
龙芝摇摇头:“以我的能为,一天只能画成一张,对付它们远远不够。”
郦王似乎很失望,却安慰他道:“光这一张已经十分可贵了,没有它,我都不知要怎样摆脱那怪物。方才它抓着我时,我都以为我要……”
说到一半,他忽然变了脸色,重重往龙芝身上推了一把。龙芝没有防备,险些撞在一棵树上,还未站稳,即见一只苍白巨大的怪物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恰恰抓碎了他的一片衣角。郦王担忧他的安危,马上拾起佩剑,主动朝它迎了上去。
皇子们都是习过武的,郦王受过最精心的教导,技艺更是其中翘楚。可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从未上过战场,刀刃也从未沾染过敌人的鲜血,与这穷凶极恶的怪物搏杀,没多久就落在了下风。龙芝看着他步伐踉跄,从开始的互相对抗逐渐演变为一味的闪避,不由慢慢后退了一步。
救不了了,他想,不知还有多少怪物会找来。以自己的能为,不能再救这个人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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